ZAP-70

【授权翻译|Hilson】Together, in all things(共赴终途)一发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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授权👆

警告:主要角色死亡

翻译的远没有原文有张力,真的很建议有能力的姐妹去看看原文!

Summary:

死亡会带来痛苦,也会带来真相和慰藉。这并不矛盾。在最后的日子里,他们享受了一段最快乐的时光。


Notes:

我三天前才看完了House。看完之后,我控制不住地去想最后五个月里那些不可避免地会发生的事,我还在为他们哭泣,天啊杀了我吧。




我决定在最后五个月进行一次公路旅行。我将独自动身。很抱歉没能当面和你告别。发完这条消息后,我就会扔掉手机。请不要尝试联系我,我心已决。

Wilson确认短信发送成功后,随即遵守诺言把手机扔进了海里。这其实是House的主意——Wilson不确定这到底是个过分戏剧性的冲动决定,还是House真的认为这就是最好的办法,哪怕他们花了一小时才到达海岸边。但是Wilson会赌是前者。

他在桥上靠了一会儿,看着手机逐渐沉下去。旁边的栏杆上传来了拐杖的敲击声。

“我猜Kyle Carraway将要回归了?”House的声音里有一丝得意,但说实话,什么时候没有。

“我没有那么强人所难,”他回答道,讽刺的发现自己对刚刚所说的话是否属实漠不关心,“我已经说了抱歉,更何况我才是那个快死的人。”

“而他们在一天之内失去了两个人。”

House和Wilson都认为,对于其他人而言,比起只失去一个人,他俩同时消失可能会更让人更宽慰一些。Cameron,Chase和Foreman会收到Wilson的短信,他们会告诉其他人,然后大家都会觉得在House离开后,Wilson也自然不该再多作停留,甚至连他仅剩的5个月也显得太过漫长。

Wilson走后,他的老朋友们也许会去他的公寓查看一下。到那时,一个消失的手提箱、一个不知为何已被取光所有储蓄的账户,这就是他们能发现的全部。House已经不在了,他们会好奇,Wilson将如何度过这段孤独的日子。

而也许现在他更像Kyle Carraway了,当然只有一点:Wilson对自己将怎么样离开这个世界已经漠不关心。他不在乎自己需不需要“将一切安排妥当”,也不在乎他的死亡会不会导致什么坏事发生。

因为他所在乎的一切现在就在眼前。

“你觉得他们会试着找我吗?”Wilson大声问道,他看了一眼正在下沉的夕阳,注意到这场对话宛如一场电影的一个小节。但很快他收回了目光,继续凝视着House。

“不,”House否认道。“他们太尊重你了。”

“那现在更是如此,因为他们认为你已经死了。尽管你——我是说——我们基本上都已经死了。”

我们都死了,House想要纠正他,但他想到Wilson不会当真。作为他最好的朋友,Wilson也许是最了解他的人,但他从来不会辨别House吐露内心的时刻,而Wilson自己可永远不会承认这一点。

House很快坐回到摩托车上,并示意Wilson到后座去,他们要离开了。

“去哪儿?”

“好吧,尽管我非常乐意坐在后座,紧紧的抱着你的腰,我仍然认为我需要一辆自己的摩托车,所以让我们先解决这件事。”

Wilson放松的把头靠在House的肩膀上,House笑了。

“我敢说Kyle从没有过自己的摩托车。”接着House故意突然发动摩托车,只是为了感受Wilson紧紧抓住自己的那个瞬间。而这一刻的紧迫,远没有Wilson在面对仅剩的五个月生命时那样强烈。

 

 

House没有意识到他自己也只有5个月的时间了。当他最好的朋友离开人世时,他大概也会随之而去。不论如何,对于整个世界来说他已经死了——这还不明显么?他应该不必向Wilson直说,在他死后自己也不会独活。

不过Wilson好像正在试图确认这一点。每次他提起自己不可避免的死亡的唯一目的就是想看看House会不会说些什么。

“如果我的癌症发展到了不可挽回的地步……”

“癌症多无聊。”

Wilson总是被这样打断。几次尝试过后,他也不再这么问了。而House甚至比Wilson还不愿意提起他胸腔内的那颗定时炸弹,他都没有试着说过类似“船到桥头自然直”的话——但是Wilson知道他的沉默意味着什么。

“如果我的癌症发展到了不可挽回的地步,你会做什么?”Wilson想知道答案。但是他不能这么问。但每次他们停下来吃饭的时候他总是会想--他能不能在House措手不及的时候出击,只要放下自己的汉堡,然后毫无负担的问出这个问题。这还是很容易的,而且他也确实想要一个答案——

但是,Wilson意识到,自己其实并不想要。因为他太了解House了。Wilson明白尽管House是个恶劣的混球,他仍然懂得如何去爱。但是即便如此,人是不会改变的,就算看透了他混蛋的外壳,你会发现他终究是个混蛋。

这是一个除非Wilson继续为自己的生命而搏斗,否则就拒绝在他临终的时候给予安慰的男人;这是一个经历过精神病院、强制戒毒和牢狱之灾的男人。House给Wilson造成的伤害很可能是最深的——仅仅因为Wilson始终陪伴在他身边。而不到事情发展到几乎无可挽回的地步时,House绝不会承认自己需要他。所以Wilson怎么能够搞清楚自己死后House是否还想继续活下去?他怎么能知道那个疯子脑袋里到底在想些什么?

Wilson承认,他其实更害怕House真的给出了答案。旅程开始一个多礼拜之后,他就意识到了这一点。况且一切才刚刚开始——如果他知道了House最终会留他一人死去,那接下来的几个月Wilson都要在这残酷的真相中度过,这令他心碎。

所以他放弃了追问,只是为了能让自己心怀希望。

House也能看出来Wilson的变化,因为Wilson不再试探他了。对他来说猜出原因不是什么难事。他对Wilson的不信任而感到失望,尽管与此同时他也为Wilson没有失去怀疑的能力而骄傲。

在他们停下略作休整的时候,House坚持要去Dallas。这次的行程将花费他们几天的时间,而直到Wilson自己明白这一切时,House不会向他透露他们去那的原因。

“这不是很棒吗!”

“它确实很大,但——”

“我们居然准时到这儿了,我简直佩服自己。”

在House一瘸一拐的走进全是乡下人的人海时,Wilson正被人流困在原地,过了一会儿才追上他,脸色微微发红。

“所以你带着我一路来到这里,就只是为了来看怪物卡车。”在这一刻,Wilson完全忘记自己已经时日无多,而是回到了数年前,那会儿House的还只会浪费他的时间,以及有点轻微的自私。如果Wilson没有这么沮丧的话,他能看出来House这个举动实际上是多么贴心。

“我总是听说Texas的东西都要比别处大一些,”House说道,在前面得意地笑着,找了个排队买票的地方。“我想我们至少可以一起最后看一场表演。”

“……你知道我其实很讨厌怪物卡车集会。”

“哇哦,”他嘲笑道,“我可没想到所有事都得以你为中心。”

Wilson并没有生气。哪怕是在他生命最后的几个月里,他也从没期望过House能将自己的自私行为收敛多少。这些行为……其实算不了什么。事已至此,Wilson已经不觉得怪物卡车能浪费他多少时间了。他也许永远都不会对它感兴趣,但至少还可以再忍耐一回,而不是把时间都用在生气上。所以Wilson只是一边忿忿不平的叹了口气,一边毫无怨言地买好票,找到位置坐了下来。

至少这里还有些东西可以吃,还可以为南方人的野蛮而欢呼,还会情不自禁地被集会激情澎拜的氛围所感染——一种从众心理——而且……而且Wilson突然意识到,House带他来到这里,并不是因为自私。

刚刚在Wilson不注意的时候,一辆蝙蝠侠主题的卡车做了几个很精彩的动作,House正在和人群一起欢呼。但这些噪音都无法干扰Wilson,因为他正盯着House的脸,并且突然意识到他的朋友并不是在浪费他的时间。House并没有做回原来的那个不可理喻的自私的自己,他这么干是因为他觉得这次集会是他应得的——因为这是他最后的机会了。

他在告诉Wilson这也是自己生命的最后5个月,以一种House的方式。

他早就应该知道,天哪,但他竟然到现在才想明白,还是在这个该死的怪物卡车集会上。

House注意到了Wilson正皱着眉头盯着自己,而现在才加以掩饰已经太迟了。

“怎么了?”他越过人群,朝着Wilson大喊。

Wilson不准备说出自己的想法,因为好像没什么用。“没什么,只是觉得太无聊了。”

House耸了耸肩,目光重新回到激烈的比赛中。“听起来像是你的个人原因。”

 

 

他们轮流按照自己的喜好决定下一步做什么,仿佛真的在流浪。就像Wilson先前建议的那样,他们“随风而去”,尽管House随后就提醒Wilson他们不是什么嬉皮士。大部分时间他们决定的都是“接下来去哪儿”,当然目的地仍由他们轮流选择。而每当他们中的一个突然想到一件必须在自己离开前做的事情,他们也会毫不犹豫地出发。

House把现金分开藏在不同的地方——包括绑在他那条好腿上的一个钱夹里,这样他们在遭遇抢劫或偷窃后不至于走投无路。他还开玩笑说他在屁股里也藏了一管钱,但却一直拒绝向Wilson透露它的真实性。

他们带了大概一万美金,完全足够他们接下来几个月的开销——食物、汽车旅馆、油费,但是妓女并在内。

他们都不再觉得自己有这方面的需要了。花在妓女身上的每一刻,都好像在浪费与彼此相处的时间,况且说实话那种欲望已经……不复存在了。当然他们并没有真的仔细去谈论过这个问题,但是Wilson并不想念和女人上床的感觉,他只好假定House也是这样想的。

House只是觉得自己已经过了需要无意义性爱的阶段了,他心中已经不再有任何空洞需要填补。

而他的行为也确实发生了变化。虽然不是很明显,但是每当他表现得像个粗鲁的混蛋时,他更像是在维持一种表象——或者就只是没有意识到自己行为的不妥。当然有些东西是永远不会改变的,但除此之外,支撑其他东西存在的理由已经消失:因为House已经不再痛苦,他觉得自己可以不必再做一个混蛋了。这就是最终版本的他——垂死的House,只有五个月可活的House,希望他的朋友在最后的日子里能够快乐的House。

Wilson最喜欢这个版本的House,喜欢到他几乎觉得这是不道德的。但很快他便想起来,House现在很快乐,因为他其实并没有做出什么牺牲,自己也不用感到愧疚。

只不过讽刺的是,现在这最后的几个月,或许是他们生命中最快乐的时光。

有时Wilson会回忆起那个想要起诉他误诊癌症的病人。那个病人认为,在得知自己时日无多之后,他反而获得了幸福。在那时Wilson并不认同这种心理。准确来讲,他客观上能够明白当所有责任一扫而空时的那种解脱感,但情感上他并不理解。而现在他逐渐想通了。

大概三个礼拜之后,当他和House正坐在Nevada的某个山顶上抽着雪茄时,Wilson提出了一个问题。

“如果有一种药可以快速又无痛地完全治愈我的癌症,你会把那种药给我吗?”

Wilson不知道为什么自己要问出这个问题,但是他的思绪刚好就停在这里,周围的气氛也很适合。而在这一刻,直面自己的死亡好像也不再那么困难了。

尽管此时House的循环系统里全是些令人放松的化学物质,但他还是僵住了。他沉默的看着Wilson,Wilson也只是回望着House,没有做出任何催促他回答的举动。

最终House吐出了他刚刚一直屏住的烟雾,“你想让我说,我会无私到能够容许你回到没有我的生活中去?”

“我只是想知道你的真实想法——”

“因为我已经死了。”House突然打断了他,然后为了缓解氛围,他吸了一口雪茄。“而你也已经同意和我一起死了。”

House看上去已经不愿再多说什么。但是Wilson想知道更多——他需要更多,他需要听到House说出他所有自私又愤怒的心思,他需要知道House到底是怎样将他的癌症合理化成一件好事的。

“很明显这种药并不存在,”Wilson叹了口气。他暂时熄灭了自己的雪茄以表明不论House愿意与否,他们都要继续谈谈这件事。“既然这是不可能的,那就配合一下我和我的假设吧。”

“你觉得这是我欠你的吗?”House皱起眉,并没有看Wilson。

“这一切都是你欠我的。”

House不想回答。因为尽管他缺乏同情心、而且总是故意忽略他人的感受……但是他也知道这样做的感觉很糟糕。House心里清楚自己的自私搞砸了多少事情。他甚至为自己感到羞愧,更别说承认这些感情了。

但是Wilson已经知道那些糟糕的结果了。House不明白再听自己说一遍能有什么用,但是没办法,他自找的。

“我不会把药给你的。”他突然希望能喝点什么,但是最近的酒吧在数英里之外。“如果可以的话,我甚至保证你根本不会知道这个药的存在。5个月就是5个月,我不想再扮演上帝了。”

“你宁愿看着我遭受那些痛苦,也不拯救我?就为了不干涉我的命运?”

“如果你现在做出任何评价——”

“我不会评价什么。”Wilson真诚地向他保证。现在他只感到好奇。“我只是想知道你的回答。”

House的眉毛似乎在说:难道你想要知道我是多么的固执和自私吗?接着他开口继续道,“我不喜欢改变。而且你从一开始就不需要被拯救。”

“呃,至少死亡还是很可怕的。”

“只有当你独自一人面对的时候”

现在House觉得说的太多了,完全暴露了自己的脆弱,这让他很恼火,让他想要责怪Wilson把他变成现在这样;而更糟糕的是,他甚至更想责怪自己。因为他丝毫没有意识到自己吐露了内心的真实想法。

House感受到一股强烈的的冲动,他想要远离这场对话,或宣布它已经结束。他扶着自己站起身,避免和Wilson眼神接触:“我要去撒尿。”

在他朝着邻近的灌木丛走了两步之后,Wilson站了起来,转身道:“你不准备问问我会不会服用那个药物吗?”

House停下了脚步,在原地等待了一两秒。然后他把拐杖抵在地上,转过身来。House皱着眉头,因为他完全没有预料到Wilson会问这个。内心深处他十分佩服Wilson能够让他陷入这样的境地——有那么一小段时间他真的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好吧,那现在我可以推断出你不会服用了,为什么?”

“我们的旅途会变得越来越困难,因为我们最终会把钱用光的。”

House立刻就明白了Wilson的意思。他没想到Wilson会为了说明自己的观点以及满足那该死的好奇心,让他饱受各种情绪的折磨。而他甚至都恼火不起来。

这让House为Wilson和自己的相似之处而骄傲。但他并没有让那个笑容显露出来,而是恢复到“刚刚发生的事都很无聊”的表情。

“嗯,但我还是要去撒尿。”

当House再次走向灌木丛时,Wilson努力忍住不笑出来,转身重新点燃了自己的雪茄。

 

 

Wilson开始吃止痛药的那天和他停止预定双人房的那天有着紧密的联系。

一开始他仅仅是不太舒服,但很快就几乎无法入睡。他因恐惧而不断地出汗,身下的床垫硬的像块石头。他甚至都不用开口,粗重的喘气声就足以让House醒来。他坐了起来,看上去很疲惫,但并不恼火。

House并没有让Wilson再吃些止痛药,也没有问他是否没事。他只是靠在自己的手臂上,眨了眨眼,开口道:“你可以过来和我一起睡。”

这确实有效。当House睡在身边的时候,Wilson的恐惧的确减轻了。虽然他觉得这看上去很蠢。他感觉自己像个半夜被噩梦惊醒或者认为衣橱里有个怪物的小孩,因为害怕而想和父母睡在一块。上一次他这么干还是在六岁的时候。如果他这么告诉House,他很可能还会嘲笑自己。

但是House现在并没有笑。当感觉到旁边床垫的凹陷时,他嘟囔了一句“晚安”后就立刻睡着了。他仰面躺在床上,和Wilson保持着半英寸的距离。

“晚安,House。”Wilson轻声回答。

起初他们认为这种事只会发生一次,但是第二天晚上Wilson发现自己又躺到了House的床上。就这样持续了一星期,终于,Wilson认为他俩已经接受这个事实因而也没有必要再订双人房了。

他们不会谈论这件事,甚至连提都不会提——同床共枕的感觉并不奇怪,事实上这感觉非常自然。并且随着时间的推移,不管白天发生了什么事,晚上他们依然会睡在一起。而Wilson夜间进行性加重的不适感让他们靠的越来越近。

House记不清这到底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了,但是在其中的一个夜晚,他被Wilson梦中的哭泣声吵醒。哭声不是很大,他只是在断断续续地抽泣,但这让House很痛苦。他不假思索地移向Wilson那侧,这样他就能转过身来搂住他的朋友,把自己胸口贴在他的背上。

一瞬间Wilson僵住了并且停止了哭泣。然后他颤抖地呼出一口气,把手覆盖在House的前臂上。

与那次他们决定睡在一起的情况不同,这次并不是循序渐进的,而是一个突然的转变,就好像他们刚刚以一种良好的、舒心的方式打破了一道隔阂,就好像他们对于每晚的拥抱早就他妈的迫不及待了。

尽管每次House醒来的时候,Wilson就已经从他怀里离开去洗澡了。他觉得这可能是最好的结果,除开他们最近刚刚跨过两个月的大关,但仍然努力避免承认任何事。

这很幼稚,而且很蠢。多年以前House可能会想象在他最后的日子里自己仍会是一个粗鲁、偏执、冷血的混蛋,但他从没想过会像现在这样。他并不会一直或长时间思考这件事情,但很快不论做什么都要来不及了。剩下的时间已经不多,他们都不想只从行动上判断对方的心意而永远不把任何事说清楚。

虽然不得不承认的是这种暧昧感确实棒极了。他们会去海滩、国家公园、拳击比赛现场等等一切他们想去的地方。在他们吃饭的时候,House会对Wilson头发的长度发表自己的见解,而Wilson会让他滚开。当一天快结束时,他们会骑着摩托车一起前往下一个城市,将已经过去的一切留在身后飞扬的尘土中。这基本上是House和Wilson版本的“一起走入夕阳”,但是比起电影要酷多了。

当然他们也会谈论一些深刻的东西。只是一般会在雪茄、酒精和汉堡之后。因为这会儿他们会坐着凝视远方,所有情感和原本深埋心中的想法都暴露在外,哪怕刚刚几个玩笑都能让他们感觉非常脆弱。这一切都太像一部愚蠢的电影了。

(House有意识的将自己真正想说的话留到Wilson的癌症严重恶化的时候。这个前景似乎并不算坏,这样到那时各种混乱的情感能够掩盖死亡本身带来的痛苦。)

他们晚上去酒吧的次数也越来越多了,而且总是都有充分的理由。他们都懒得去计算有多少次自己是清醒地走出酒吧的。通常情况是他们中的一个醉得厉害,因而另外一个需要骑摩托车带他回去,第二天再来取昨晚落下的东西。

大部分时间Wilson是醉得更厉害的那个,往往要扶着才能坐到摩托车上去。在骑行过程中,他会死死抱住House并把鼻子紧紧贴在他的脖子后面,没有意识到或者根本不关心这样看起来他们的关系有多特殊。

每当这时House都会露出笑容,他其实很享受这种感觉。回到旅馆,在喝了一杯水让自己稍微清醒些之后,他会和Wilson一起躺到床上去。

在这其中的一个夜晚里,而且很可能不是第一次,House紧紧蜷缩在Wilson旁边,在陷入沉睡的边缘喃喃道:“我爱你。”

不过,这是至少是Wilson第一次听见。因为过了一会儿House相信他已经安全且即将失去意识的时候,Wilson轻声回答道:

“你说过你永远都不会说出这句话的。”

House的眼睛猛地睁开了。现在他完全想起来为什么承认一些事情会那么痛苦了——但这并不意味着这种痛苦就不那么愚蠢。

“Wilson,别。”这是他唯一能想出来的回答。他没有精力去应对这件事,现在是深夜,并且他有点醉了,而Wilson醉的更厉害……而且现在不是什么合适的时机去讨论这个。他控制不住的想,也许他们永远都找不到合适的时机去讨论这个。

然后Wilson就做了最糟糕的事情——他翻了个身,与House面对面躺着。过了一会儿,他们的眼睛才在黑暗中找到对方,当他们对视时,House紧张的吞咽了一下。

“你喝醉了。”

“在过去的几秒钟我清醒了很多。”Wilson坚持道。他没有说谎,但是他血液里的高浓度酒精绝对是他现在如此勇敢的原因。“而且既然你说了,我知道你是真心的。”

但是他还是很害怕。House是一个比寻常人经历了更多的中年男人,可现在他仍然感到无助,因为一些如此愚蠢的事情,他好像又变成了一个孩子——

“House,我们还有什么可失去的呢?”

尽管周围还是很黑,但是Wilson充满希望的微笑清晰可见,他看上去一点都不担心……有一只手抚上了他的脸,拇指轻柔地拂过他的胡茬让他平静下来。Wilson一定是看见了他脸上克制的自我憎恨,因为他连表情和呼吸都变得柔和了起来。

这让House放松了下来,也足以让他靠的越来越近,近到他可以感受到Wilson的呼吸,然后近到他再也听不到他们两个人的呼吸声。

他们都记不太清这一刻是怎么发生的了,但是这并不是他们第一次接吻。之前有过其他的酒后意外、玩笑、大冒险……但是那些都不算数。这次是真的——事实上比他们做过或者说过的任何事情都要真实。这可能是——绝对是——他们拥有过的最亲密的亲吻。

最初的恐惧消退之后,House捧住Wilson的脸把他拉的更近,然后伸手紧紧抓住他的头发。Wilson的性别已经不再困扰他了,他甚至找不到这曾经困扰过自己的证据。他们之前没这样做真是太他妈可惜了……天啊,他几乎想要哭一场。而现在他想要惩罚自己在这样的时刻居然如此的悲伤,他妈的他到底有什么毛病?

“我们之前实在是太他妈蠢了,”Wilson喃喃地对着House的嘴唇说道,仿佛他能听见House刚刚的想法。而他听起来也好像要哭了,这让House知道他并不是他们中唯一一个想哭的人,他为此感到宽慰。

“我知道,”House只能这样回答,并用牙齿咬住了Wilson的下唇。他的声音比他想象的还要嘶哑。

然后House突然鼓起勇气和Wilson拉开了一英寸的距离以再次面对他。Wilson吓了一跳。

“你没有回应我。”

“什么?”一瞬间Wilson有些困惑,但是很快——

“你——”

“我也爱你。”

Wilson认真的看着House。没有了实质性的干扰之后,坦诚他们之间的一切也变得不那么尴尬了,这也是第一次House发现自己完全不介意这些。

最后Wilson令人惊讶地开口道:“你是要再亲我一次,还是我们今晚就这样了?”

在这一点上House照做了,并无声地保证今晚他们会做比接吻更进一步的事情。

 

 

“前台的女人说你是我的丈夫。”

“嗯,因为我们进来的时候正牵着手。”

不论如何Wilson还是情不自禁地露出笑容。距离他们互相袒露心迹已经过去两周了,他很高兴其他人能注意到他们之间的关系。当然House只能看出其中的逻辑而且他也不关心这些,但你知道,他是House。

能够在剩下的时间里表现的像彼此亲密的伴侣,这令人宽慰。虽然——他们一直是一对。医院众人多年来经常好奇他们之间的关系。而现在他们并没有表现的和以往有所不同,也从没使用过不带讽刺语气的亲昵称呼,或任何……该死。唯一的区别就是他们之间有了更多实质性的亲密。但至少House没有坚持隐藏这段感情。

事实上,Wilson对House的容许感到很惊讶。House从不费心隐瞒和自己有过关系的女人,但Wilson不同。首先,他是一个男人。其次,他们之间有更多的情感羁绊,而House是在意这些的。在此之前,他连第一步都不敢迈出,但现在House却已经乐意在公共场合牵着Wilson的手并亲吻他的脸颊了。

他们在餐馆里找到位置坐下来后,他仍然牵着Wilson,手指懒懒地在桌子中间交叉着,就好像他仅仅是不愿放手。

Wilson问起这个问题的时候,服务员正好端来了他们的饮料和满满一碗面包卷,让House有了充分的理由塞满自己的嘴巴而不作回答。

“Sahh,cah ahnhaa(抱歉,没法说话)。”他指着嘴里满满的面包示意道。

Wilson不愿就这么放过他,他盯着House成功的咀嚼完嘴里的面包然后整个吞下去后,又把问题重复了一遍。

House立即招手让一个服务员过来,用流利的西班牙语为他俩点餐——在外国餐馆里,他经常喜欢这样炫耀。当然House并没有给Wilson点单的机会,只是大概的点了几样Wilson通常在墨西哥餐馆里会点的东西。但这也帮助Wilson避免了用英语点单的尴尬,更别提他甚至连面前的菜单都还没翻开。

服务员点头并拿着他们的菜单离开后,Wilson继续盯着House。但过了一会儿他耸了耸肩。“你不想回答,行。那我只能坐在这里假设你一直以来都是个胆小鬼。”

“好吧,但你也知道别人是怎么评价‘假设’的。”(译者注:Assume,you make an ‘’ass’’ out of ‘’u’’ and ‘’me’’,大概就是说大部分假设都是胡扯。)

Wilson故意做了个鬼脸,假装感到困惑并努力思考了几秒,然后说道:“好像是和什么屁股有关的,对吗?”

“不,你只是在想我们今晚要做的事情罢了。”

尽管这么多年过去,Wilson已经学会如何应对从House嘴里说出来的最糟糕的那种暗示了,但刚刚那句话依然让他措手不及。而House立马得意地笑了起来,显然对于自己能让Wilson脸红的能力非常骄傲。

他甚至不等Wilson情绪恢复就向前倾身,再次开口道:

“你想结婚吗?”

House的语气太随意了,大大削弱了这句话的严肃性。他就好像正在皱着眉询问Wilson对一位政治人物的看法一样——但你永远不知道House到底在想什么。

Wilson眨了眨眼,努力隐藏自己的惊讶:“你是想快点杀死我吗?”

“这不是求婚,如果这是你想问的话。我只是想知道你的回答。”

不知为何,这一切好像又说得通了。在House的世界里,哪怕是以Wilson确诊癌症之前的House为评判标准,这依然是个符合逻辑的进展。因而Wilson立即冷静了下来,努力进行了一次深呼吸。

“我……我还没有想过这件事,”他缓慢的开口,紧张地在椅子里扭来扭去。“我不知道现在结婚还有什么意义,不过现在我觉得这只是为了一些新鲜感。你呢?”

“我不知道。”House回答的很快,并移开了视线。“我不理解我们为什么不这么做。这是一件值得尝试的事情。而且我们还会拥有罕见的纯洁、神圣的婚姻——根据婚姻本身的定义。”

“……所以你的意思是,你现在想结婚是因为你觉得现实很无聊,还是因为你想做一个统计学上的异类?”

“我已经是个统计学上的异类了,”House反对道。“而且我并没有觉得无聊,我只是不想为任何事感到遗憾,而你也是。”

这件事确实值得考虑,但是Wilson不想现在就做出决定。于是他告诉了House他的想法,两人达成了改天再谈这个问题的共识。这一天很快会到来,但至少不是今天

当食物端上来的时候他们已经换了一个新话题。而直到House松手开始吃饭时,Wilson才注意到他刚刚一直握着自己的手,他突然想到——House在公共场合从不掩饰他的爱意的原因非常简单,而且他早就他妈的给出了答案:他不想为任何事而感到遗憾。

“上帝啊,你这个混蛋,”他大声说道——而且有点太大声了,因为一些邻桌的人都转头看了看他。House也抬起了头,为表嘲弄意味,他还比别人慢了一步。

“上帝对你做了什么,Wilson?”

“你就不能在任何情感相关的问题上给我一个明确的回答吗?每次都这么小题大做,你个戏剧女王。”

从House的神情来判断他完全知道Wilson在讲什么。但如果他看上去和现在不一样,Wilson就会知道他在玩含糊其辞那一套,这个混蛋。

“那还有什么乐趣呢?”

House笑着做了个鬼脸,Wilson好不容易忍住了揍他一拳的冲动。

但随后他发自内心的笑了起来,不自觉地伸出手用手指摩挲着House的手背。

“你说得对,不然你会觉得无聊的。”

时刻对House保持警惕是他们这段关系里Wilson觉得最有意思的一部分。当然偶尔这也会让他退缩,但是它的吸引力总会把Wilson拉回来。

而有一瞬间,House为Wilson的屈服而感到惊讶。如果这是癌症的一部分,那也是没办法的事。无论如何,癌症很无聊。而如果这是死亡的一部分,好吧,那死亡也很无聊。

这顿饭剩下的时间里House依然保持着这种不以为然的态度——也就这么一段时间。因为当他们站起来准备离开时,Wilson的手迅速捂住了胸口,他甚至来不及抓住什么东西,膝盖就一下子失去了力气,肩膀立刻重重地撞到地板上。

Wilson——!”House在慌乱中毫不犹豫地和他一起倒了下来,即便他的理智告诉他这并不会要了Wilson的命,这只是疼痛——他还是非常担心。这种担心是非理性的,这让House确定他真的关心Wilson所承受的痛苦。

疼痛持续了两秒钟。House清楚这一点,那些赶来帮忙的人们也应该非常清楚。但是Wilson感觉时间更长,像是至少持续了十秒钟之久。

他胸口糟糕的慢性癌痛已经出现好几周了,但还在忍受范围内,这也是他吃止痛药的原因。但是刚刚的那种疼痛是突然、尖锐而强烈的,让他全身一瞬间变得软弱无力。Wilson知道这迟早会出现,但他现在觉得在公共场合发生这种事是一种羞辱。

一时间他恨透了一切,绝望地想要放弃。

他可能刚刚还不自觉地大声将“我想放弃”说了出来,因为House随后答道“今天不行,你不会的。”然后尝试把他从地上拽起来。

“我可以自己起来。”Wilson抱怨道,这次是故意的。House尊重他的自尊,后退了一步。

“他没事。”House向担忧的围观者们宣布着,挥舞着拐杖把他们赶回自己的桌子。“我的意思是,他已经癌症晚期了,但是他没事。”

Wilson皱起了眉头,显然House没有那么尊重他的自尊。

“我们走吧。”

他们走出餐厅时,两件重要的事发生了。第一件是House花了点时间整理Wilson摔倒时弄乱的头发和衬衫,说实话这还挺可爱的。第二件是Wilson突然强烈意识到了自己逼近的死亡,他做出了一个决定。

他在自己的摩托车旁停下,转向 House。

“我们去Vegas结婚吧,现在。”

哇偶,House的眉毛迅速扬起,显然是想要一个解释。

“在那种疼痛经常性发生之前,我可能没有多少时间了……我不想对任何事感到遗憾。”

 

 

这次的Las Vegas之旅让Wilson想起了他数月前的那场糟糕的公路旅行,那会儿他甚至都不知道自己已是将死之人。冲动是这两次旅行最明显的相似之处,但远不止这一点。

这两次旅行的内核是一样的,都只是狂风骤雨前脆弱的平静,只是生死抉择前最后的喘息,只是末日降临前片刻的狂欢。

他们要结婚了。而从Kansas到Vegas还需要几天时间,这意味着在这段时间里他们能什么都不想,仅仅去期待他们结婚的那一天,当然还有结婚当晚的性爱,和未来极有可能的蜜月,他们有的是时间。

但是该死的,我居然他妈的要结婚了。

这将是Wilson的第四次婚姻,也是(讽刺的)是最短的一次,正如一路上House提醒Wilson的那样,他应该用不着这么兴奋。

Wilson几乎想要告诉House理论上来讲他们的结合是永恒的——但是House不相信来世,更不相信所谓永恒,试图说服他是没有用的。

“你知道大多数州甚至都不会承认我们的婚姻。”House补充道。

“你是想劝我放弃吗?”Wilson懒洋洋地回答,心里已经知道了答案。他清楚House只是为了表现的像个混蛋才这么说的。

“不不不,只是为了每天都提醒你是个白痴。”

Wilson情不自禁地笑了起来。“结婚可不只是为了税务上的优惠。”

House嘲讽地点了点头道:“啊,你说得对,我都忘了。婚姻还会带来镶嵌着小石头的指环。”

他们达到Vegas后不久,Wilson的胸口就又经历了一次强烈的刺痛,这时他刚好在休息站停下摩托车。他大声感谢上帝,因为这次疼痛没有发生在他骑车的时候。而House发现自己短暂的赞同了Wilson。

“这两次发作隔了两天的时间。”他告诉House,语气单调,好像在列举病人的症状。“我们可以预计在未来的一段时间内它会保持这样的频率,然后逐渐恶化。”

他们都不想进一步讨论这件事。看在上帝的份上,他们要结婚了!

市中心有一家当铺,他们在那里挑选戒指。戒指的品质无关紧要——要紧的是它们是否相配。他们最后买了一对带金边的戒指,尽管加起来只有120美元,但已经完全足够。

House开玩笑说要办一个医生主题的婚礼,Wilson短暂的考虑了一下。但是最终他们还是坚持举办传统的婚礼,因为这样感觉更真实,即便他们只有一套租来的礼服、一个醉醺醺的牧师、一对廉价的戒指,以及开往汽车旅馆时贴在摩托车后面该死的99美分派对彩条。这场婚礼有戒指、誓言和“我愿意”所以……这对于他们来说已经足够真实。

更重要的是婚礼后的性///爱——比以往更加亲密、更加激烈。他们的完婚让Wilson有了强大的动力去直截了当的告诉House自己想骑他,而且已经想了一个多礼拜。

House是他们中唯一流露出担心的人。就在Wilson说出他的想法后,House的手在他胸前游走,询问他是否确定自己能承受得了这个。这不可避免的会十分费力,甚至损伤他的胸腔组织,而House很确定自己不想为了一场性爱而冒着让Wilson的癌症进一步恶化的风险。

“我当然会没事。”他喘着粗气,甩掉身上的衬衫,比以往更用力地跨坐到House身上。他要彻彻底底忘记自己的癌症,至少在今晚。

 

 

在他们的蜜月之夜,Wilson做的值得注意的事包括全身潮红、发出足以叫醒整个旅馆的尖叫声,以及在事后的淋浴中不停地咳嗽。

这并不意味着Wilson的病情正在恶化,他们都这样告诉自己。只是一阵咳嗽而已,他没事。

不过,House默默地决定从现在起他们不会再进行激烈的性爱了。如果它有加快癌症恶化的可能性,他就不想再拿Wilson的性命冒险。

几天之后,他们就跨过了三个月的大关。Wilson的症状和预计的非常吻合,正如House观察到的那样——即便他尽量不去注意。他希望自己能忽略这些,能把咳嗽仅仅看成一次咳嗽,而不是Wilson胸腔里的定时炸弹在作祟的结果。这就好像在他的大脑里有一个计算器为他工作,让他甚至都不用观察就能注意到Wilson的症状,然后准确地计算出他们的死期。

House他妈的不想要这个。虽然对于Wilson知道自己的想法这一点,他毫不在意,这没有必要隐瞒。但是对于House自己来说,他甚至想要把这部分脑子挖出来,因为这让他成为了一架该死的机器,他想要杀死它,他恨它让自己变成了现在这个样子,让自己不断地伤害所有人。

一周后,House认为他们一直以来都太幸运了,而这种运气注定会被用完的。如果Wilson继续单独骑摩托车的话,他很可能会提前死于车祸而不是癌症。也许Wilson会坚持声称自己已经基本上习惯这种疼痛了,但是House不管,他不愿去冒这个险。

“在我骑车的时候你只要抱住我就可以了,这样会更保险。如果出了车祸,我们可以一起死;而如果无事发生,我们就可以安然度过剩下的两个月,双赢。”

Wilson决定只要他们还在路上,这个办法就不算太坏,这样至少他还能够继续完成自己遗愿清单上的另一个陈词滥调。

旅行对Wilson来说已经越来越困难了,但是他仍然在坚持。他的止痛药剂量非常大,但还未达到危险的程度。他每吃一口东西都要喝水来辅助吞咽,每次呼吸都自觉的吸入更多的空气。

House让Wilson自己照顾自己,并尝试尽可能巧妙的让他放松。虽然Wilson好像并不在意,因为大部分时间他们都只是躺在一起聊天,而且一般不包括任何性爱。他们只是……牵着手聊天,在各种地方,聊各种事。

“这一切都像一部电影。”House在他们某一次谈话中提到。

Wilson低下头,“你说了很多遍了。”

“对,但没在这说过。现在是一部不同的电影,我们躺在一个古老村庄外的一块石头上,到了晚上,这就像……死亡诗社。我是Neil,你是Robin Williams。”(译者注:Neil是Wilson的演员Robert Sean Leonard在死亡诗社里饰演的角色,Robin Williams是死亡诗社里的John Keating老师(的演员))

“我觉得更像福尔摩斯一点。”Wilson将视线移回天空,带着某种古怪的目的叹了口气。

“那可不是电影。”House反对道。“你没按规则来。”

“首先,福尔摩斯系列已经被改编成好几部电影了,其次……我不懂你为什么总是不愿意被拿来和福尔摩斯比较。”

“我不喜欢被拿来和任何人比较。这削弱了我的独特性。”

“我敢肯定你可以忍受一个同类的存在。尤其当这个同类还是虚构的时候。”

House以沉默结束了这个话题。Wilson也安静了一会儿,直到他想起一些有趣的东西。

“你知道,这其实很有意思,美版的福尔摩斯和华生,在最后——”

“该死,你剧透了!”

“——他们都从破案侦察中退休,转而去养蜜蜂了。”Wilson说完,现在轮到House转过头来看着他了。

“你是说你想从现在开始养蜜蜂吗?”

Wilson叹了口气。“不,我不是说我们的生活和他们完全一致,我只是——在比喻意义上我们和他俩是相似的。我们也退休了,做着一些很疯狂的事情,就因为我们能那么做。这很有趣。”

“如果我告诉你我其实就是Arthur Conan Doyle,在这之后我会穿越时间回到过去,专门根据我们的生活来写福尔摩斯系列的小说,这样你能停止自己对这几个巧合的痴迷吗?”

“也是你说的,这世上没有巧合。Sherlock也讲过类似的。”

这一点House无可辩驳,但他拒绝将其视为一个有效的论据。

Wilson对House的沉默露出了笑容,暗自在这场游戏中给自己加了一分。

 

 

Wilson正式从维柯丁转换到了吗啡,现在他需要极其频繁使用药物才能够维持行动能力。House甚至没费心去建议他们直接放弃,停留在某个地方而不再启程去下一个目的地——他不愿让他们中的任何一个浪费最后的六个礼拜。

Wilson的疼痛发作地越来越剧烈,持续时间也越来越长,几乎每隔几小时就会出现一次。但是平时慢性疼痛的幅度也在增加,所以从比例上来讲和先前没什么差别。幸运的是他喉咙的肿胀程度至少是可控的,因此他们都不用担心窒息的可能性。

“我想去爬山。”Wilson在他们还剩一个月多一点的时候告诉House。此时他正坐在床的边缘,从他们California北部某处的小屋窗口向外望去。很明显他已经考虑了一段时间了。

“……你是在逼迫自己。”House猜测道。这说得通。尽管这既愚蠢又危险,甚至与自杀无异,但是……这是Wilson的尊严的一部分。他不想把它也夺走。

“如果我什么都不做,那忍受这种痛苦又有什么意义呢?”

House带上了吗啡。理论上来讲这足够将这次登山的难度降到Wilson得癌症之前的水平,但是Wilson拒绝使用太高的剂量,只服用了能够应付疼痛的药量。

“这里很美。”House在他们休息的间隙评价道,听上去好像是认真的。

Wilson短促地笑了下。“我没想到你会关心这个。”

“好吧,我以为你会呢。”

在接下来几分钟的沉默中,Wilson暗暗祈求着解脱。疼痛已经剧烈到他无法假装自己还好的程度。最终他还是屈服了,用了更多的吗啡。

“我注意到你什么药都没吃。”他一边吃下药片一边补充道,眼睛看着House的腿。House全程都在不断地揉搓它,但是Wilson并没有听见任何维柯丁瓶子打开的声音。

“我觉得这可能对你来说不太公平,”过了一会儿House说道,并且迅速站了起来就好像要证明自己没事。“你用你的吗啡,我用我推荐剂量以下的维柯丁,这样我们的痛苦程度相对来讲会差不多。”

哇偶。Wilson伸手拉住House并在他的脸上快速亲了一下。“你是个白痴。”

旅程从这之后伴随着成倍的痛苦。他们都坚持不论如何都要登顶,但是当他们到达半山腰时,天已经黑了。因此在自尊心受到极大打击之后,他们放弃了。在下山的过程中,他们的体内的药物比来时要多得多。

至少他们没有尝试去呼救。

尽管Wilson全程在痛苦中哭泣着,一直坚持到他们回到了小屋才昏了过去。

 

 

水已经没有办法辅助吞咽了。尽管有特殊的药物来促进食管蠕动,但是用起来的感觉非常糟糕。

Wilson经常醒来就看见House坐在一边,抚摸着他的头发,脸色泛红,满是水迹。就好像他不久前刚刚哭过,并试图擦掉证据一样。

“你看起来——'咳嗽'——糟透了。"他对着自己的话笑了笑,他知道自己看上去要更加糟糕。随后他无法控制的陷入一阵咳嗽,House忽略了这一点,这样Wilson就不会将他的关心误认作同情。

"你今天想要做什么?"他问道。自从上次登山以来,House每天早上都会这么问。

Wilson思考的时候眼睛变得黯淡无光,几乎像具尸体。尽管当他坐起来说他会在洗澡的时候决定时,他的声音很漫不经心。

House看着Wilson走进旅馆的浴室,不知道为什么他屏住了呼吸,直到浴室的门在Wilson背后关上才吐出一口气。情况不容乐观,但是现在每天都差不多是这种感觉了。

十分钟后House才意识到淋浴一直都没打开,一瞬间,恐惧席卷了全身,让他的心脏砰砰乱跳,他连拐杖也没拿就立刻冲向浴室,猛地推开门——

Wilson坐在浴缸里,衬衫和短裤还穿在身上,并且仍然幸运的活着。House看着浴缸边缘堆放的致命剂量的吗啡片,里面的男人隐约有些心碎。

"你仍然还有三个礼拜。"

"我很抱歉。"他听起来有些喘不过气。过去的几天他的病情恶化的太严重了。"我做不到。"

House在门框上靠了一会儿,在没有拐杖的情况下他需要一些支撑。他妥协了——他并不因为Wilson的放弃而恼火。事实上过去的几个月他一直在为这个做准备。

"但你还在这里。"

"我——"

"你害怕了。“House一瘸一拐地走向浴缸,关上了门。然后直接爬到浴缸里和Wilson坐在一起。"你没必要独自一人经历这些。"

House调整了一下姿势,占据了整个浴缸,这样Wilson就能半躺在他身上。他短暂地回忆起了几年前他尝试给自己做的那场腿部手术,想起了当时他的恐惧和痛苦,以及他是怎样第一时间就去联系Wilson寻求帮助的。他幻想在某个宇宙中Wilson接到了那通电话并立即赶来帮助他,就像他一直做的那样,一直都是他。

"而且这些东西就算了吧。"他说着,将浴缸边缘的吗啡哗啦啦地扫到地上。House迅速换了只手伸到了右边的袋子里,掏出两颗相同的药片。"这些会更有效。每人一颗。"

Wilson看着他就好像他是某种救世主一般的人物。随后他惊叹的眼神转移到了药片上。慢慢地,他伸出手来拿了一颗,在手心里拨弄着仿佛在校验药片的真伪。

"这一切都是你之前计划好的,对不对?"

House什么都没说,但足以回答这个问题了。

"......吃了这个之后,我们还剩多少时间?"

"大概十分钟。然后我们就渐渐睡着了。"

Wilson继续沉默地盯着药片,半分钟后,他开口道:“数到三。"

他们做好准备,倒数,然后一起吞下了药片。这一切都不会再有退路。

谁都没有想到自己的弥留之际居然是这样的。中年,药物,旅馆浴缸......恋人。旅馆老板明天来敲门的话,就会因为没人应答,最后直接开锁闯进来。他们会发现两个人死在浴缸里,然后报警。警察会辨认他们的尸体,并打电话给认识他们的人。也许他们甚至会上新闻——大家都喜欢富有悲剧意义的爱情故事。所有人都将知道House并没有在那场大火里丧命,他伪造了自己的死亡,并且......他和Wilson彼此相爱。所有人都会知道真相。

"我刚刚意识到我还没真正地写过一封遗书。“Wilson说道,放松地靠在House身上。他并不因为错过了这个机会而心烦,只是单纯地注意到了这件事。

"没人值得你写遗书。“House低声说道。"你已经告过别了。"

"我猜你前几次自杀的时候,从没有想过要写些什么留下来。"

House笑了出来,得到了一串笑声作为回报。他不自觉地伸手搂住Wilson,把他们的手指缠在一起。

“你一生都在寻找真相,”Wilson最终说道。语调缓慢,并且总是被咳嗽打断。他转过头来把鼻子贴在House脖子上。"那你最后找到了吗?"

House回想起他假死的那天,以及那个病人死前发生的事情。他回想起他还在医院的时候,他因为Wilson拒绝治疗而恼火,甚至差点掐死那个同样拒绝治疗的病人,他想起了那时Park对他说的话。

"我觉得......我浪费了很多时间。我觉得我从一开始就错了,不管我后来有多么努力。真相......有时候,真相就是糟透了。"

他们都浪费了很多时间,Wilson忍不住想道。House的失败令人遗憾,但是...他突然感受到了手指上婚戒的金属触感。他想到他们是如何尽兴地度过这最后几个月的,但他还是为很多东西感到遗憾。

"我希望我们能有更多的时间。"他说道。House沉默了一会儿,正要开口赞同,但随后——“我希望我们没有浪费之前那的二十年,我希望......我希望我从没选择离开你,或者从没拥有过三个妻子,或只是——我希望我们之中有人能至少说些什么......"

House感觉到了他脖子旁边的潮湿,反射性地捏了捏Wilson的手。

"别哭了。我不想我看见的最后一件事就是你在哭泣。"

有趣的是,这句话很有效。Wilson笑了起来。"哪怕在你快死的时候,你也是个自私的混蛋。"

"人是不会变的。"

不知为何,他们都不急着继续这场临终对话。好像如果他们没有在生命的最后一刻用深刻的谈话和爱的誓言来填充这个空隙的话,他们就是在浪费时间。但其实不是这样的。这可能是因为他们已经把真正需要说的话都告诉彼此了。

尽管他们沉默了一分钟后,Wilson开口道。"疼痛开始减退了。"

"所以我选择了这个药片。“House告诉他。"你能在一切消失之前享受几分钟无痛的时光,而不是区区的几秒钟。"

"我的癌症真是让你变得格外的善良。“Wilson含混的说道,试图让这句话听上去富有诗意。

这一切真的很好。很明显House还是一个混蛋,但是他比之前要好对付多了。而现在......他坐在一个浴缸里,不再受疼痛的折磨。他感觉自己好像坐在一艘船上,正驶向大海和甜蜜的死亡。

"我很高兴我得了癌症。"片刻之后,他大声说道。"如果需要一个肿瘤才能让我们在一起,那就这样吧。我想不出一个更好的死法了。"

House往下挪了一点,这样他的脸就能和Wilson保持水平。在他们最后的几分钟里,他感受到一股强烈的渴望,他需要面对着Wilson——他需要看见他的眼睛,他的笑容,以及他头发上的灰色斑点。他把手覆上Wilson的脸,拇指拂过他的胡茬,无名指和小指放他的下巴上。

他想说"我也是",但是开口却是"吻我。"

House还没说完,Wilson就向前倾身吻住了他。他亲吻着House就好像他再也不愿放手——尽管这并不是个满怀激情的吻,但也丝毫没有悲伤。这只是他们在确保自己不会再为任何事感到遗憾。

亲吻放慢了时间,让他们永远都不想停下。但是当Wilson再也感受不到House的胡茬摩擦着他的脸颊时,他意识到时间仍在流逝。

"我的脸快麻木了。"他轻轻说道。House停下了亲吻,睁开眼睛。

"一切都会变得模糊起来的。我的心跳也在放慢......真是正常的一天。"

Wilson想笑出来,但是他没有力气。他尽可能地露出了一点笑容并紧紧攥着House的衬衫。尽管如此,他的笑容仍在消退。

"别试着和它抗争。“House含混不清地说道。他的手还在Wilson脸上。他想要靠近Wilson,想要再亲吻他一次,但是他的身体正拽着他的意识不断地下沉。

他们的身体机能正在丧失,但是还残留了一些意识,Wilson能感受到。他还能进行最后一次思考。他的大脑一瞬间划过无数思绪,最后只形成了一个简单的词语,他缓缓呼出一口气。

Greg...”

House听见这句话时,他已经无法睁开他的眼睛了。随即,尽管非常虚弱,他还是笑了。

他是最先离去的那个,但是他仍然设法说出了最后一个单词。

James.




Notes:

只是一些可供参考的说明:
以防有读者不清楚,House在文中提到的死亡诗社,就是开了一个玩笑,为了颠覆饰演Wilson的演员扮演了Neil这个角色的事实。有趣的是,House在第八季的最后一集也提到了这部电影,说明在电视剧里这部电影也是真实存在的,编剧这么写可能和我是一样的意图。
同时,豪斯医生是根据福尔摩斯系列改编的没错,但是同样福尔摩斯也存在于House的宇宙中。比如剧里曾经就出现过“No shit,Sherlock”这句话。虽然这有可能是无意之中的情节漏洞,但是也多少证实了在他们的宇宙中福尔摩斯系列小说的存在。
此外,推荐一些阅读这篇小说时可以听的东西:https://8tracks.com/captainlucifer/to-live-before-you-die(译者注:我没能打开,不太确定是一段原台词对话还是别的歌曲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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